归来却怪丹青手,入眼平生几曾有;
意态由来画不成,当时枉杀毛延寿。
一去心知更不归,可怜着尽汉宫衣;
寄声欲问塞南事,只有年年鸿雁飞。
家人万里传消息,好在毡城莫相忆;
君不见
咫尺长门闭阿娇,人生失意无南北。
其二:
明妃初嫁与胡儿,毡车百辆皆胡姬。
含情欲语独无处,传与琵琶心自知。
黄金杆拨春风手,弹看飞鸿劝胡酒。
汉宫侍女暗垂泪,沙上行人却回首。
汉恩自浅胡恩深,人生乐在相知心。
可怜青冢已芜没,尚有哀弦留至今。
前人争论王安石的《明妃曲》,似乎忽略了一个前因,这就是宋廷在庆历年间已经遭遇过“和亲”问题,事见《宋史·富弼传》及《续资治通鉴·庆历二年》等。大概经过是西夏既叛,宋军复败,不得不以全力经营西北诸州。当时朝臣最担心的就是宿敌契丹与西夏联手,也果然传来了“辽主谋亲帅师南伐,意未决”的消息。不久,辽国“遣南院宣徽使萧特默、翰林学士刘六符来,使取晋阳及瓦桥以南十县地,且问兴师伐夏及沿边疏浚水泽、增益兵戍之故”。这是宋辽关系自“澶渊之盟”以来的最大反复。
一阵寒瑟吹透了宋廷,“帝为之旰食,历选可使辽者,群臣皆惮行。”吕夷简举荐富弼接待辽使,而欧阳修则生怕他挟嫌报复,“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,乞留弼。不报。”可见事态之严重。富弼以“主忧臣辱,臣不敢爱其死”为由临危受命。辽使至后,主张“和亲”的呼声一时甚高:“廷议不许割地,而许以信安僖简王允宁女与辽之皇子梁王洪基结婚,或增岁赂。独弼以结婚为不可。”此事反反复复争议了几个月,富弼又亲往辽京说项,“以结婚及增岁币二事往报辽人,惟所择。”但却对“和亲”一事百般塞责,并列举了种种理由加以阻止,如“结婚易生衅,况夫妇情好难必,人命修短或异,不若增金帛之便也”啊;如“帝女才四岁,成婚须在十余年后。今欲释目前之疑,岂可待哉”啊;如“南朝嫁公主故事,资送不过十万缗耳”啊……种种理由予以推托。“由是辽人结婚之意缓”。“辽主曰:‘姻事使南朝骨肉睽离,或公主与梁王不相悦,固不若岁增金帛。’”富弼最后慷慨建议:“议婚则无金帛。若辽人能令夏国复纳款,则岁增金帛二十万,不则十万。”俨如老妇菜市场上用尽心机,讨价还价,才结束了这场危机。这是为存朝廷体面做出的重要外交折冲,也是促使富弼等人形成“庆历集团”,提出“庆历新政”施政纲领以奋发图强的直接原因之一。[4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