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奇怪,问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叫小石头?她说是我母亲告诉她的。我说她骗人。她说她已经去过我家了,说我母亲已经同意让她教我读书识字了,说她是替我母亲来找我的,我母亲正等着我捡回的柴熬猪食……
我终于信她的话了。我离家时,猪的确饿得哼哼叫。我母亲因为害眼病,也的确不能亲自出门找我。本来,我经她的帮助,是可以较顺利地下树的。但,连我自己也不明白,小小年纪的我,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,非要刁难她。我说,我要从树上蹦下。她如果真有心帮助我,就应该为我拔些草垫在树下。
她仰望着我沉吟片刻,大声说行。说完就拔起草来。那时已是秋末。山上的野草枯干了。又多是一种带刺的野草,拔起来非常扎手。大人们用镰刀割草时,也都要将手心用布条缠上。她拔了许多草,垫得面积很大,也很厚。我却蹦偏了,崴了脚,一时没站起来,坐在地上抱着脚哎哟不止。她立刻跑过来,替我揉脚腕。我本想推开她,但伸出的双手尚未推在她身上,不由得缩回了。因为,从假面后,我望见了她那双眼睛。那是一双无比善良的眼睛。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。真是黑白分明啊!眼珠像黑宝石一样的黑。眼白呢,白得微微发蓝似的。总之那是一双秋水般明澈的眼睛。那双眼睛也正望着我。又亲切又温柔。亲切和温柔之中,还有几分恳求的意味。我也看到,她那双同样好看的,十指尖尖的绵软白皙的手,被野草刺划出了道道血痕。